《创业邦》——从单打独斗的记者,到领导1600人的团队,姜英爽的孤独症创业之路

2023-04-26 15:12:20 / 大米和小米

未燃尽的梦想+一直进步的专业,大米和小米征服了投资人。

 

作者丨未盈

编辑丨昝立永

题图丨图虫创意

 

20年前,“大米”姜英爽进入南方都市报,每天像作战一样抢新闻,用笔记录人间百态、社会万象,写出了《妞妞资产大起底》《阿星杀人事件透视》等重量级报道,成为了南都第一位报社首席记者。

 

当时,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去创业,只是因为女儿的“误诊”,才让她偶然走进孤独症群体,目睹了她不能坐视的一切。她走出焦虑之后,也越来越想帮助家长从焦虑中解脱。于是,这位复旦大学新闻系的毕业生挽起裤脚下海,抵押了深圳的房产,破釜沉舟,走向一条充满“狗血和惊喜”的创业之路。

 

2016年,姜英爽创立了孤独症康复机构“大米和小米”,从深圳一个住宅小区的两层民房开到了14个城市30余家机构,从1个人单枪匹马到1600多人的团队,她一步步突破自我蜕变为创业者。

 

“大米”姜英爽

 

在这一过程中,理想主义和商业之间经常爆发出剧烈的冲突。

 

尤其在疫情的寒冬中,每个月都有30%以上的校区静默,让姜英爽倍感企业生存之难,但她没有给一线康复师的薪资打折,还继续为他们支付高昂的BCBA(国际认证行为分析师)培训费用。她表示:“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一边面向市场要生存,一边尽力维持专业度和发心。”

 

至今,大米和小米已完成了5轮融资,现已到D轮。投资机构有奥博资本、ABC Impact Fund,远翼投资、达晨创投、元生创投等。姜英爽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表示,“我为这个豪华的投资阵容感到骄傲。”

 

 

2020年全球最大的专注于生物医疗的投资机构奥博资本领投了C轮,投资人王国玮仅用2个月就完成数千万美元的打款,还说:“如果在这个赛道里只选一家公司投资,那就是大米和小米。”

 

这群理想主义者究竟用什么打动了资本?又是如何在孤独症康复赛道里一路狂飙的?

 

 

—— 01 ——

误闯孤独症创业

 

时间拉回到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姜英爽忙着各类报道,很少陪伴女儿小米。等小米一岁半时,才发现她的言语、社交和眼神都与同龄孩子有所不同。

 

她查阅了数十万字资料,感觉女儿可能有孤独症倾向,姜英爽带着女儿小米找到了孤独症专家、广州中山三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主任邹小兵。经过交谈和观察,邹小兵告诉姜英爽,“你的女儿有问题。”

 

图源:Tpathways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那是姜英爽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但不久后她重新振作起来,自学康复干预,并参与创办了NGO四叶草组织(一家孤独症家长互助组织),和成百上千的孤独症家长们探讨治疗方案。

 

令人欣喜的是,小米在高强度的干预下成功“摘帽”,不过在长达6年参与公益活动的过程中,姜英爽切身体会了孤独症家长的焦虑,在这个野蛮生长、乱象频出的行业里,她感觉,“只有通过科学的康复干预,才能肉眼可见地缓解家长的焦虑,解放他们的时间和心情。”

 

于是她创建了大米和小米公众号进行自闭症科普,并在2016年开设了第一家线下机构。

 

 

姜英爽在组建创始团队时,还特地邀请了邹小兵教授作为研发总顾问,他在孤独症的干预上给了姜英爽思想上的引领;还有曾与她在南方都市报同事的一众理想主义的前记者王吉陆、孙旭阳等。

 

从欧美拜师取经,又结合中国家庭和儿童的特性,大米和小米研发了RICE孤独症康复体系,被称为本土化的首例。RICE主要服务2岁到8岁的自闭症谱系和其他发育障碍的孩子,这个年龄段被科学界认为是“最佳干预期”。

 

与其他体系不同,RICE以直击自闭症核心症状——社交障碍为特色,将谱系儿童无限趋近于普通孩子需要具备的能力,拆解为一步步的“社交阶梯”。在这个体系中,康复师既是阶梯的搭建者,更是扶助孩子进步的同行人。

 

因此,能否培养强大高效的康复师队伍,是这个行业成功的关键,也是这个赛道创业的卡口所在。

 

“过去七年里,我们花了上亿资金在康复师的培训上,” 姜英爽感慨道:“单单康复师上岗之前的培训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她还是坚持资助康复师考证,维持康复师一定的薪酬水平。

 

正因为如此,疫情后企业的骨干人员都没有流失,而其自主培养的1500名专业康复师、近100名持证BCBA、BCaBA和言语治疗师、作业治疗师团队,形成了大米和小米在业内的独家优势。

 

孩子在上课

图源:受访者

 

从海外回国的王雪正是一位BCBA持证老师,她在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获得特殊教育硕士学位,2019年加入大米和小米,现已担任北京区的总督导。

 

王雪很喜欢这里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她说:“大小米最吸引我的特点是它从来没有一刻停滞不前,最新的一线课程策略也好,‘万家万案’的家庭生态建设也好,我们不会满足于某一次的完成,而是在现有基础上不断调整,包括适应本土化的需求,和革新我们的干预舒适区。”

 

而最早一批加入的康复师,姜英爽惊喜地发现,她们已经传承了自己身上的那种气息——清高、包容、迷之自信、风风火火,就像当年她南下投奔南方都市报一样,身上便再也无法抹除“289大院”(南方传媒集团所在地)里那种理想主义的味道。

 

这种理想主义的味道也恰恰与孤独症康复行业的公益属性投缘。

 

大米和小米的首席品牌官潘采夫对创业邦说:“大小米娘子军的气质和大米真的有点像,她就是情绪很浓烈,动不动抱着康复师或者家长就哭了。大米这种对康复师有些‘偏爱’,对家长极端重视的风格,也逐渐成为大米和小米的企业文化。如果按照竞争激烈的互联网公司标准,可能会由于不够狼性而被淘汰,但在这个行业里却十分优秀。”

 

 

—— 02 ——

商业与理想主义的矛盾

 

大米和小米刚诞生时就是一个公众号的形态,名字也是起源于姜英爽的网名大米和女儿的小名小米。

 

2014年9月,姜英爽开始用公众号来做自闭症知识的分享,最初她只是想分享一些个人经验,但她很快意识到应该用媒体人的优势,向专家和家长采访约稿。

 

这些专业的科普和非虚构的新闻报道,在孤独症圈子里掀起了热议,很多孤独症儿童家长把大米和小米称为行业里的《焦点访谈》。

 

2016年5月,一位辽宁丹东的母亲将自己4岁的孩子,送到广州一家自闭症康复基地,每天穿棉衣拉练20公里后暴亡。姜英爽连夜从深圳赶去采访,三天内新媒体团队就撰写了一篇报道,点击量接近100万。该事件引发了公安机关的重视,决定立案侦查。

 

2017年初,一位孤独症患儿的家长找到姜英爽,说她的孩子失踪半年后,竟发现死在异地一家托养中心。新媒体团队追踪到了一个漏洞,进而揭露了整个链条的渎职和冷漠。大米和小米率先报道后,引发了社会关注,进而推动全国民政托养中心的整改。

 

图源:Carehome

 

大米和小米新媒体主编孙旭阳说:“大米和小米”这个公众号延续了南方系那一群人的理想主义甚至是清高,但它又需要承担公司商业化的宣传。所以我们公众号流量和影响力都是行业第一,但也一直在两种诉求之间,寻求一种动态的平衡。”

 

前段时间,姜英爽言辞激烈,要求孙旭阳尽快删除一篇稿子,《60岁外婆带外孙:卖掉房子学五年干预,闭娃变普娃》,她对这个标题感到很不舒服,还发朋友圈怼自家的新媒体,“十分不赞成卖唯一的房做干预……干预康复需要量力而行量力而出!”

 

当了14年的记者,姜英爽认为媒体最重要的是传递价值观,做企业也是一样,她对创业邦说:“这群自闭症孩子及家长的特殊群体,真的是中国社会矛盾最激烈的群体之一。我可以去观察记录他们的命运,甚至亲手参与这种社会问题的改变,也是支撑我创业的重要原因。”

 

 

—— 03 ——

破解康复与费用的矛盾

 

“钱”是让很多孤独症家庭矛盾激化、分崩离析的导火索。据《中国孤独症家长需求调查问卷》,42%的家庭月均康复费用在5000~8000元之间,而对目前康复费用能承受的家庭仅有13.8%。

 

在大米和小米,孤独症孩子密集干预一个月费用将达到万元以上。而在大米和小米覆盖的一二线城市中,仅有深圳、上海和杭州可以申请残联报销。

 

有位北京的家长在受访时说:“这个价格对我来说还是压力山大,我们之前的机构加上残联补贴,费用可以压到一个月四五千。不过转来大小米,还是看中了同龄孩子的社交更多,希望大小米能够推出性价比更高的课程。”

 

这也是姜英爽正在探索的方向,她和邹小兵教授带领团队,耗时两年多在东莞打造了一个RICE小镇项目。RICE小镇就像另一个楚门的世界,这里模拟了真实的小镇环境,有街道、电影院、商店等场景。在商店里,孤独症孩子可以反复练习购物,旁边还有康复师和家长配合引导。

 

大米和小米情境教室

图源:受访者

 

邹小兵教授认为,“练习社交这样一个核心障碍的时候,离不开真实的生活场景……而RICE小镇是一个可以让自闭症孩子生活、学习、游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各种社交活动有组织有计划安排好‘必然’要发生的地方’。”

 

小镇既有1对1的个性化干预,也有2对4和2对6的集体干预。而家长的参与减轻了康复师的负担,因此也降低了康复成本。价格上更优惠的小镇项目,将会推向三四线城市的下沉市场,也服务于那些有更多自主时间参与孩子干预的家长。

 

这样做一来为了将专业干预推广到更多的中国家庭,姜英爽说:“我想让更多的孩子享受优质的干预服务,而不是让它成为少数人、有钱人的游戏。”二来业界则认为,在大米和小米商业化拓进的进程中,探索并渗透普惠型市场,也是大米和小米的一个新增长点。

 

 

—— 04 —— 

投资人这么看

 

这些年来,大米和小米尚未实现盈利,尤其在疫情期间,主要靠不断融资来维持生存、实现扩张,但投资人并未施压,姜英爽说:“投资人从未介入我们的经营管理,只是给我建议,有时还会亲自下场来帮助我们。”

 

投资人奥博资本亚太区的资深董事总经理王国玮说,首先我们看好这个赛道,其次大米和小米创业的时机刚刚好,还拥有专业的团队、自研的康复体系和康复师资源,如果在这个赛道里只选一家公司投资,那就是大米和小米。

 

而更早之前,2018年时大米和小米规模还很小,营收只有几千万,一位国药资本的投资人对姜英爽说:“我不确定你想把大小米做成什么样。但我能确定的是,如果这个赛道里有一家公司可以吃掉其他公司,那就是大小米,但没有一家公司可以吃掉大小米。”

 

深圳达晨创投执行合伙人、总裁肖冰也曾表示,相较于短期商业利益,大米和小米是一家更重视服务品质的机构,是一个有超长期投入勇气、靠口碑赢得顾客的机构。

 

据2019年发布的《中国孤独症发展状况报告》,我国孤独症发病率达0.7%,孤独症谱系障碍人群超过1000万。在这1000万人群中,0-14岁儿童约有300万-500万人。而据中残联统计,2020年全国孤独症儿童康复机构只有2681家。供需矛盾使得资本对这个赛道倍加关注。

 

老牌机构东方启音在2021年2月至6月,完成C轮8300万美元融资,创下国内儿童康复与自闭症干预领域最大规模融资纪录。2020 年,由自闭症儿童家长创建的 ALSOLIFE 完成 A 轮融资,融资金额超过 2000 万。随着新入局者日益增多,干预手段更丰富,行业的竞争格局也逐渐激烈。

 

图源:iStockPhoto

 

但是,疫情给孤独症康复行业进行了一轮洗牌,很多中小机构倒闭,导致用户和康复师资源都往头部集中。大米和小米的行业地位在挺过疫情后反而稳中有升,2022年的营收就超出2020年两倍以上。

 

一路见证了公司从仰望星空到脚踏实地,大米和小米的品牌市场负责人王吉陆对创业邦说:“我前两天刚好在看一本书,有一句话提到企业的本质在于两点:第一点是发现市场获利的机会,第二点是生产效率高于市场。我觉得大小米做到了第一点,然后我们团队一起去实现第二点。”

 

在创业中的每一天,姜英爽都会怀疑自己,对一些未知之物也日渐敬畏。从前她在南都担任首席记者时,从来都没有管过一个人,如今执掌着1600多人的团队,她必须承担起更大的责任和风险。“我经常反问自己,这个事儿,我究竟做得好不好?”

 

在今年世界孤独症日,大米和小米官方公号发布启事,面向全国招聘10名孤独症员工。在孤独症日前夜,大米临时撤换稿件,推送了这条让不少自闭症家庭欣喜的信息。姜英爽想借此契机呼吁更多企业加入,为孤独症人士提供适合的岗位,给善意和接纳一个机会。

 

4月2日 世界孤独症日

 

从四叶草组织到公众号,再到线下机构,姜英爽始终和这个特殊的群体站在一起,而她知道真正让孤独症孩子融入社会,不仅需要康复干预,更需要全社会共建他们的支持体系。那将是一个更大的、需要更多人参与进来的命题。

 

本文转载于创业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