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大米和小米的首位孤独症员工——28岁的李羽飞，与公司签订了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这既是对李羽飞入职6年来的认可，也是他人生中的重要节点。李羽飞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时，反复提及“幸运”二字，他说，羽飞能走到今天，完全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内心充满感激。

从2019年成为大米和小米首位孤独症员工，到如今与公司签订无固定期限合同，李羽飞的职场坚守，背后是一个家庭二十多年的持续托举，也是一家企业对特需群体就业支持的持续实践。包括他在内，已有15位孤独症人士通过大米和小米的招聘走上工作岗位，在不同的岗位中发挥自身的优势。

从入职晕倒到签订无期限合同：一场包容与体谅的双向奔赴

李羽飞4岁确诊高功能孤独症，他的求学之路布满坎坷：幼儿园时因缺乏纪律观念难以适应，初中遭同学欺负频繁情绪失控，险些退学。李父利用每一次被约谈的机会，跟老师、校领导反复沟通，介绍孤独症的情况，和班主任协商让班干部轮流陪伴羽飞，别让同学欺负他。

高一那年，李羽飞又查出鸡蛋大小的脑膜瘤，开颅手术后休学一年。复学后，李羽飞在老师和同学的包容下顺利毕业，还考上了首钢工学院。大学期间，李羽飞刻苦自律，独立生活的住校经历为他步入职场打下了基础。

2019年9月29日，入职第六天的李羽飞在办公室突发癫痫晕倒——这是他高中手术后病灶结疤引发的并发症。“羽飞爸爸，孩子出事了”，李父当了多年警察，见过不少场面，接到电话时却还是慌了神，“当时特别愧疚，觉得给公司添了大麻烦”。李父一边安抚儿子安心养病，一边持续与大米和小米保持沟通，不敢告诉儿子他可能会失去工作机会。

让他意外的是，公司没有提出解雇，而是让羽飞安心居家休养。而羽飞在修养期间，每天念叨着要返岗。羽飞身体恢复后重返岗位，此后六年，李父每月定期去医院取药，李羽飞每天按时服药，情况一直保持稳定。在同事眼中，李羽飞工作认真负责，不挑活，会服从单位的各项安排，把上班当成一份必须完成的“作业”。

“一项平等的权利”：专项招聘背后的支持体系

李羽飞的故事不是孤例。大米和小米于2023年首次开放10个面向孤独症青年的岗位，最终10名孤独症青年全部入职；2024年4月2日“世界提高孤独症意识日”，大米和小米再次面向全国招聘10人。

入职两年的小黑，如今已经能独立完成多项工作。同事莎莎说，刚开始和小黑沟通时，发现他会因为别人回应不热情而纠结别人是不是对自己不满，“后来我们学会直接告诉他‘先做自己的事，我忙完五分钟找你’，就能化解误解”。

如今24岁的包涵更是变化显著，曾经见人就躲、沉默寡言的他，现在不仅能在聚餐时主动举杯说“干杯干杯，认识你很高兴”，能在几十人的学术大会上从容提问，更能熟练地处理打印、物料登记等工作。长期负责出库、入库的登记工作，也让包涵的自理能力有了大幅提升——他会把自己的衣服分门别类整理好，也会更加注重自己的衣着形象。包涵妈妈说：“他觉得在这个地方得到了尊重，自己能跟大家一样工作，也有工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份工作让他找到了尊严’。”

在大米和小米，针对孤独症员工的支持贯穿入职前后。人力资源部招聘负责人杨柳介绍，招聘时会重点考察自理能力、独立出行能力、语言表达和情绪管理能力。来大米和小米之前，很多孤独症同事也在其他岗位工作过，但因为缺乏就业支持的环境，每份工作都做不长。为帮助孤独症员工尽快适应工作环境，入职后，公司安排专人带教，还为可能与他们打交道的同事，准备如何跟孤独症员工相处的支持手册。

就业之路：需要包容更需要机制

中国残疾人普查报告显示，我国孤独症患者已超1300万人，每年新增近20万。自1982年中国诊断首例孤独症以来，许多孤独症人士已经成年。“我们老了，孩子该怎么办” 成为无数家庭的心头大石。

中山三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主任医师邹小兵介绍，过去对孤独症的认知存在片面性，尽管现在还有一些孤独症孩子成年以后，不具备独立生活学习和工作的能力，但随着我们对孤独症的认知水平提高，随着早期发现早期诊断早期科学干预的开展，越来越多孤独症孩子成年后能具备独立生活、学习和工作的能力。

“有一批孤独症的儿童，成年以后是可以完全竞争性就业，也有些孩子在一些支持性的环境下去实现就业。”邹小兵认为，孤独症人士在社交沟通上可能存在障碍，但在IT、图书管理等不需要过多应酬的岗位上，反而能发挥自身的优势。

“就业是每个人的权利，孤独症等特殊需要人士也一样享有就业权利。”大米和小米创始人姜英爽通过和孤独症员工打交道发现，他们每个人有各自不同的特性，“根据他们的特性调整相处模式和对他们的要求，他们就能趋于理想的稳定状态，这是家长梦寐以求的结果”。她将这种支持比作“拐杖”，“目的是让他们能走路，而不在于是否拄着拐杖”。

记者了解到，在孤独症员工入职后，大米和小米会组织免费的就业培训，邹小兵教授、过去几年辅助孤独症员工融入职场的同事和几位孤独症员工代表和家长，从真实案例中总结的经验出发，教心青年学会写简历、面试，理解他人意图及有效的自我表达，人际交往规则、与他人相处的边界，时间管理，面对压力和情绪管理，基本的办公软件、协同工具使用等基础的职场技能，培训通过考核后发结业证书。但一家公司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大米和小米总结了一套《心青年职场支持手册》，希望分享给更多企业，以创造更包容和支持的工作环境。

南方+记者 黄思华